電影中吃腦的「人魔」與吃腦導致的「骷顱症」（kuru disease）

                                許文德  醫師

  十年前在「沉默的羔羊」中飾演吃人醫師而震懾影迷的安東尼.霍普金斯，再度在「人魔」（HANNIBAL）中擔綱演出「漢尼拔.萊克特醫師」的角色，全劇依然不脫「沉默的羔羊」中的優雅與恐怖，但卻缺乏「沉默的羔羊」的懸疑轉折，以及讓觀眾費腦尋思的詭異劇情，實難逃為恐怖賣弄恐怖之嫌。「人魔」全片充滿殘酷離奇的殺人手法，包括訓練野豬生食活人，將內臟從腹腔切離後懸吊高空示眾，用彈簧刀瞬間剖腹取命，死者的慘狀血淋淋的呈現眼前，實在夠噁心，但都不若最後那招「生剖頭顱，活吃人腦」來得令人「刻骨銘心」，印象深刻。人魔的主角「漢尼拔」雖然集「傑出的心理醫生、義大利文學批評家及造詣深奧的鋼琴師」於一身，卻以替天行道自居，對其眼中認為「有罪」的「犯罪者」，動輒施以過當的處罰，而成為手段殘酷的殺人魔王。

    他不但酷嗜殺人，還患有「異食癖」（Pica），不過嗜食的並非特異的「食物」，而是被害者的身體器官及組織，不僅吃死人的肉，還吃活人的腦，可說是個現代「食人族」，而食人族的英語是cannibal，與人魔的名字Hannibal近乎雷同，不論是字母或發音都極為近似，應是小說作者托瑪斯.哈理仕（Thomas Harris）有心的安排而非巧合，而他本身除了是個作家更是個講究美味的美食家，劇中許多的「吃法」都透露出作者對中西美食的鑽研功夫。

    例如劇中最值得探討的吃腦那一幕，只見漢尼拔以腦神經外科的手術技巧，先將受害者的頭蓋骨用電鋸環狀切開，再模仿廣東人生吃猴腦的手法，活切大腦薄片，放在淺鍋上煎牛排般地將腦片薄油煎熟，並將煎熟後的「腦排」裝成便當，在飛機上與鄰座天真無邪的幼童分享「人腦煎排」，片中雖未將小女生吃腦排的鏡頭直接呈現，但光是想像已夠令人難以忘懷，根據報導有女性觀眾即因看到這一幕，而致劇吐被緊急送醫，其驚悚、噁心的程度，除非親眼目睹，否則文字實在很難傳達。
「異食癖」偶爾也見於孕婦及精神障礙的病人，但都不若漢尼拔吃腦那麼恐怖，有些人拔自己的頭髮吃，造成嚴重的腸胃阻塞，不得不手術處理胃內的「髮球」，另有些「異食癖」者則吞噬珠寶、項鍊、縫針、假牙或圖釘，這些異物在吞吃過程中，可能傷及氣管與食道，進入胃後則造成腸胃阻塞或穿孔，必須緊急開刀才能解決「亂吃」造成的問題。至於人魔所吃的人腦，因為已經油煎處理過，其實就跟豬腦、牛腦一樣，既不致傷害腸胃，衛生上大概也不致有問題，可是五十年前位於澳洲北端的巴布亞.新幾內亞（Papua New Guinea），卻曾因為原住民吃人腦的習俗，而締造醫學史上著名的「骷顱症」（Kuru disease）事件。

 「骷顱症」是由「Kuru disease」音譯而來，約在五零年代，當時受託管理巴布亞.新幾內亞的澳洲當局，偶會獲悉有原住民罹患一種神密的疾病，但並未加以注意，直到一位德國醫生齊葛思（Vincent Zigas）前來行醫之後，才開始研究這個怪病，其後又有來自美國的葛杜瑟克（Carleton Gajdusek）加入研究的行列，終於在一九五七年向外界宣佈此一神秘疾病的真面貌，世人也初次得聞所謂「骷顱症」。
當地原住民語「Kuru」的原意是「渾身顫抖病」，病人發病時除了發冷發熱之外，還會全身顫抖，漸漸出現小腦失衡的症狀，先是行走失態，終致身體僵硬、不能走動、無法吞嚥，病情慢者約一年內死亡，快者則活不過半年，除了顫抖失衡之外，病人直到死前為止，還會不時出現似笑非笑的奇特表情，並不斷發出類似狂笑嘶吼的聲音，因此又有「笑死病」之稱。

     當時研究者注意到「骷顱症」的病人，多數見於生育年齡的婦女，約佔了全部病例的三分之二，其餘的三分之一則是幼童與小孩，男性則幾乎完全不會得病，專家乃針對此一發病年齡群及性別特色加以追查，發現原來這些原住民當時依舊保有吃人肉的習俗，不僅吃陌生人的肉，連自己過世親友的肉也照吃不誤，而原住民係男女分開居住，男人長年住在外頭打獵為生，女人則帶著小孩留在家裡以耕種為主，而祭拜亡者之後接著吃死人肉的儀式係完全由留在家中的婦女主持，育齡婦女與小孩乃有較多機會吃到人肉、人腦，因此研究者當時即大膽推測，可能是因為吃了這些人肉、人腦才引發疾病。

    結果解剖因「骷顱症」而死的死者之後，病理報告果然證實這些病人，的確是因為吃了已受感染的死人腦部，導致自己的腦部發生病變才發病，這些致病源是一種突變後的異種腦蛋白，這種蛋白顆粒會自行複製並具有感染力，係由加州大學的「普魯辛那」（Stanley Prusiner）教授單獨發現，被取名為prion，普氏即因這項發現而獲得1997年的諾貝爾醫學獎，雖尚未徹底解開「骷顱症」之謎，卻已為`包括「庫-賈氏症」（俗稱狂牛症）在內的許多腦疾病研究開啟了一扇大門，至於原住民的「骷顱症」，則在澳洲當局全面禁止吃人肉之後的二十年內銷聲匿跡，徒留下「骷顱症」這個名詞卻再見不到病例了，不若人魔隨時可以再現影壇嚇唬人。

許文德h050@ms26.hinet.net  

   許文德婦產科診所 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