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健保「民」營化
,‥.關於一個世紀末的非營利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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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工權報告勞工健康權篇 黃磚頭一九九八工權報告 ﹝
資料來源 勞動者﹞全民健保實施已逾三載,這項當初不被看好的衛生政策在蹣頇學步中逐漸進入正軌,在最近幾次的民意調查裡也都有七成上下的滿意度。當然,包括保費的計算基礎、費率以及勞資分攤比例等問題,仍然是我們繼續努力的方向,以避免讓保費成為勞動朋友過重的負擔; 勞陣最近也開始結合其他弱勢團體、學界以及醫界,積極地為醫療品質把脈,希望具有高度社會互助意義的健康保險能真正達到照護全民健康的目的。
然而,衛生署竟在最近提出的全民健保修法草案中,計畫將健保改為公辦「民營」,並成立基金會收取保費,更打算把攸關人民健康照護權之健保業務,轉包給私人保險機構。在官方的說帖裡,民營企業的效率、多元競爭機制、擴大民眾參與以及增加對保險機構的選擇權等等,一直是他們促銷的賣點; 在脫卸國家責任時,他們甚至還信誓旦旦地說,將來所成立的一定是非營利的保險人,所得盈餘將全數回饋給民眾云云。
草案一出,各界譁然。行政院及衛生署高層以健保財務危機為理由,意欲引進市場競爭機制的作法,不但完全暴露了親財團的本質,更顯見其簡單天真的思考邏輯。在政府無力管理財團法人醫院的現況下,卻又不斷地宣示管理「非營利」健保財團的決心 ; 衛生署的司馬昭之心,實在讓人啼笑皆非。
效率與服務的迷思
健保開辦至今,官方一直給予高度的肯定,
不斷盛讚健保局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了照護全民健康的體系,使我們的生活水平「向前邁進一大步」。曾幾何時,隨著健保政策大轉彎,健保局在衛生署的刻意形塑下,一夕之間成為怠惰、腐化又缺乏效率的龐大機關。從眾人寵愛的寶貝到避之唯恐不及的棄嬰,其間的轉變令人咋舌。我們看到詹署長不惜打自家小孩來推動民營化,不禁要讚嘆其用心之苦。私營機構或許有較大的動機去追求效率,但是在資本的邏輯下,利潤的創造才是唯一的目的,這和社會對醫療事業的角色期待有極大的落差 ; 換句話說,以榨取就醫民眾和醫事人員為手段的資本積累,將成為主導健康市場的主要邏輯。
財團完全將平衡醫療資源分佈、提高弱勢健康水準的社會責任拋諸腦後,競相在高利益的都會地區開設熱門門診,其效率自然可觀,但卻是藉由掠奪人民就醫可近性、公平性所建構起來的效率神話。競爭與品質的迷思
衛生署開口閉口都是財務危機,但究竟有誰關心醫療服務的品質?
在衛生署的說法裡,健保目前的問題都是因為健保局獨大,缺乏競爭導致沒有效率,所以兩千多億的預算才會面臨危機。其實,健康保險本來就是以社會互助的形式來架構的福利體系,它所追求的是完整的健康照護體系,讓個人的醫療風險透過人眾分攤的方式降到最低。財務控制只是要讓資源做有效運用的眾多方式之一。可惜官方為了手段放棄目的,只顧保險忘了健康,以多元私營競爭的方式雖然可以解決部份政府虛擬的財務負擔,但在財團競爭的過程中,受害的卻都是弱勢的保險人。
例如雖然衛生署修法草案中規定保險人不得拒絕民眾加保,但仍然可以藉著不與偏遠或高風險地區醫院簽約的方式,間接造成拒絕低利潤被保險者的事實。其他像故意刁難給付手續、對特定族群服務態度不佳等等,保險機構要利用種種方法將某些高風險者逼走,其實是相當容易的,而這在許多國家的經驗中也屢見不鮮。屆時,身為公營保險人的健保局必將概括承受許多高風險的保險棄兒,走回農保虧損連連的老路,成為競爭機制下的最大輸家。所謂的多元競爭除了造成行銷費用高漲,並帶動保費上升之外,我們實在無法預期保險人之間的競爭會對一般民眾帶來什麼好處?
私營與民有的迷思
就像公營事業民營化的議題一樣,許多人視國營企業為國民黨的禁臠,反射性地將「去公有化」直接等同於「全民共有」。殊不如公營事業的問題其實出在高層的集權與病態文化,如果驟然將釋之為民營,這些與人民生活極其相關的民生產業最終都將成為少數有能力承接的財團的囊中物,反而成了利益輸送合法化的幫凶。生產事業如此,屬於勞動力再生產部門的醫療健保市場亦復如是。
在多元化的草案說明裡,衛生署說,民眾將更能藉由民營機制充分參與決策。
但是我們翻遍草案全文,除了換湯不換藥的基金會董事會,實在看不到任何民眾參與的機會; 而幾乎和監理委員會組成完全一樣的基金會董事會,也自然遺傳了代表性不足、功能不彰甚至球員兼裁判的老問題,何有「人民監督」之實?
看到衛生署不惜以近乎矇騙的廣告詞
彙來強力促銷健保的民營化,我們不禁要問 : 以民眾為主體的健保政策在那裡?脫離了國會的監督,人民還能如何制衡由財團極其代言人所結合而成的健保霸權?
選擇與自由的迷思
有人這樣比喻 : 原本鳥兒自由自在地在天空飛翔,一個獵人手裡拿著三個龍子走過來,說: 比起那一片天空,你現在多了三個選擇機會!」
如果真的實施以人口切割來做巿場區分的多元健保體系,民眾目前可自由就醫的權利將立即受限! 所有的被保險人只能前往某一保險體系下的醫療院所求診。而衛生署並沒有說明,在選擇保險人的同時卻使自由就醫權受限到底對我們有什麼好處?換言之,我們在多元體制下只是選擇了被限制的方式,對處於弱勢的被保險人而言,並沒有任何幫助,卻凸顯了保險財團坐地分贓的事實,這和有線電視的情形如出一轍。
更深一層來看,衛生署長年來刻意隱藏醫院評鑑報告,在極度缺乏輔助資訊的情況下,民眾通常只能自立救濟地以口耳相傳的方式來選擇醫院 ; 那麼,當面對比醫院複雜千百倍的保險組合時,我們又該根據什麼來做取捨?我們要的是選擇時的快感,還是一片自由天空?
醫療商品化的前哨戰
擅長行銷的詹啟賢畫了一個歌舞昇平的民營化遠景,虛擬地賣起預售屋來了。沒錯,那兒的確是歌舞昇平的樂土,但卻是財團才能獨享的國度; 就像過去幾次的民營笑話,國家這次賤賣的是你的健康。
這幾天,媒體上到處都是衛生署炒作的「醫療貢獻獎」 ; 諷刺的是,這些分佈在台灣各地的貢獻者其實正是主管機關無能的指標。
今天,我們已經完全無法想像以資本邏輯來操作的健保體系要將下一世紀的台灣帶往怎樣的健康處境; 我們也無法預測和勞工健康息息相關的職業醫學在資本家主控的醫療巿場裡,會受到怎樣的低估?至於健康市場被財團寡頭壟斷後,我們的保費又將以什麼樣的速度飆漲?更是超出我們的估算能力。我們只曉得,經由勞工朋友聯合其他弱勢團體奮鬥了許久才掙得的一點點健康保障,已經到了與財團利益的決戰點 : 一旦這個灘頭堡失守,人民的健康權將萬劫不復 !